demostration

致广大内地同胞:

在香港这场有如六月飞霜的风暴中,我是其中一名微不足道的抗争者,也许我并不足以代表其他抗争者们发言。可是,这场自六月展开的风暴,就是由一群都像我一样微不足道的抗争者所形成的。所以,请容我向你们娓娓道来,究竟身处在这场风暴风眼之中的人们,在他或她们的瞳孔中,映照的是一幅怎样的景象。

在阐述一切之前,请先容我们向你们道歉。就一直都没有向内地同胞,就这场抗争作出任何的解释和说明,我深深感到抱歉。

因为由一开始,我们当中就没有任何人预想过,这场风波会发展至今天的规模。所以,也就未曾想过向身处内地的同胞,作出任何说明。可是,到今天事已至此,这明显再也不是一场只关乎香港本地人未来命运的抗争;这也是与全中国十四亿同胞的自由与未来密不可分的抗争。

这不是一场关于港独、关于香港要与内地割离的抗争。

这是一场由一群勇敢、正直和善良的内地同胞,在三十年前于天安门广场外,所遗下的悔恨、鲜血与泪水中,所灌溉而成的抗争。

「去游行,天安门广场。」

「为甚么?」

「因为这是我的职责。」

三十年前的那一幕,一位头缠红巾,脚踏自行车的北京大学生,与记者对话在镜头下被记录下来的那一幕。

至今仍在香港人之中,在我们抗争者之中广为流传。

不因为甚么,只因为香港人自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的那一夜,就从来未曾与内地同胞割离。

想要割离我们的,从来只有在高处俯视我们的极权。所以你们在新闻、微讯和内地一切的资讯传递平台中,只会看到一群黑衣暴徒在破坏、看到一群黑衣暴徒毁坏国旗、一群黑衣暴徒攻击警察。

却不会看到,香港市民被警察在和平示威中刻意瞄准头部射击重伤致盲;不会看到穿上制服的警察,与攻击市民的黑社会交头接耳互相寒暄;不会看到我们的特首,对死谏的年轻生命逝去的冷漠;不会看到打着支持政府旗号的暴徒,可以四处随意攻击平民却不会受到法律制裁;不会看到香港的年轻人,被黑社会斩断手脚根瘫倒地上鲜血淋漓的一幕;不会看到代表国家的中联办官员,公然在聚会中煽动乡绅黑社会攻击平民的一幕。这一切,都是这场抗争活动的规模,愈发不可收拾的真正原因。

因为香港沉默的多数、有良知的善良一群,也渐渐看清楚在极权政府下的一切,包括法治、民主、自由等种种承诺,都只会沦为统治者为掌控权力而抛下的谎言。在极权政府眼中,掌控社会、维持秩序的方法,从来都只有谎言、恐惧和暴力。这也是为甚么香港市民,会在一区接一区中相继起义、前仆后继。我们攻击的从来不是中国、不是内地同胞,而是我们我共同敌人—以极权统治人民的政府。

这一场抗争,将香港体制中的贪污、腐败以及公权力的不受控与法治的崩坏,一层接一层的揭露。使香港的沉默多数人终于开始明白到,抗争爆发以前所谓歌舞昇平的香港,究竟是有多么的堕落与腐朽。

也许,在多数的内地同胞眼中,我以上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,在香港发生的一切都是外国势力所策划的反中活动。于此,我也不抱任何希望可以说服你立即改变心意。但我真诚的相信,总会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,总会有一夜你也许会回想起二零一九年这一场在香港的风暴,这一场由香港年轻人发起的抗争。在历史中,这场风波多半会是小小的涟漪;更可能的是,这会是一场失败的抗争。就如同三十年前在天安门前的那一夜一样。在抗争者之中,我们很多人都清楚、都知道,这是一场强弱悬殊至极的抗争,比三十年前的那一场风暴更令人感到心寒、绝望。

可是,为甚么我们依然要站出来?

无他,就如八九年那天风和日丽的白昼,在北京脚踏自行车的年轻人所说的一样:

「因为这是我的职责。」

这场抗争也许是香港人的最后一场抗争。在这场抗争以后,香港人很可能再也无法与广大内地同胞中的自由民,再一次并肩同行。香港人这个身份、这个族群,也许在这场抗争失败以后,很快就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。可是,希望各位内地同胞谨记,香港的抗争者,从来都不是你们的敌人。

在此,我谨向各位身处内地,仍冒着极大风险声援香港的同胞、自由民们,致以最真诚的感谢,任何字句或词语,都没有办法表达出抗争者们对你们的感激,望你们即使孤身一人,也能够继续坚守信念,直接囚笼打开的一刻。对于在极权统治下不敢发声的同胞,我们也绝对理解你们的艰难处境,有你们的明白和心意,香港抗争者绝不孤冷。

最后,我想提及一句在香港抗争者之中广为流传的句子:

「希望在抗争成功后的某一天,能够在煲底(香港立法会示威区)脱下面罩相拥、再会。」

在此,我也衷心祝愿身处内地勇敢的自由民们、以及广大内地同胞:

「希望与各位在某一天,能够在真正自由的中华国度中相拥、再会。」

这一切,也许都是我们接下了三十年前那夜,那群勇敢、正直与善良的中国同胞在弥留中所遗下的嘱咐的宿命。

但这份宿命并不是一个诅咒,而这份薪火也必然会继续流传。

这一个夏天,香港人会为历史留下一个印记。

如果,这个印记同时能够为七百万香港人,以及十四亿中国人民的自由,带来一点点正面的影响。这样,对我们这群身在香港的抗争者来说,就已经

心满意足。

在思考该如何写这封书信的时刻,窗外的抗争仍在激烈的进行中,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变得如何,但愿上天保佑所有良善的人。

此致

一名微不足道的香港抗争者 上 二零一九年 盛夏